奇山怪石,在他们手中讲故事

山水园林,奇山怪石。自古以来,石头与人们的生活就密切相关。石头里面有文章,也有故事。这期,《TATLER尚流》邀请了3位热衷于太湖石的艺术家,他们在传统中奠定了自我当代性的新创作。
《水中天使》(局部),Angel in the Water,76 x256,2016,宣纸水墨,卷轴
在中国的神话体系中,自盘古开天以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到大禹治水、愚公移山,都是与石头有关的动人故事。早在商代就有赏石活动的记载,而闻名天下的太湖石在1000多年前的唐代就被庙堂之君及文人雅士所普遍青睐。在赏石的同时,石头本身也被不断赋予着独特的文化意涵。
《致父亲之四》,Dear Father No.4,70×180,2015,宣纸水墨,平面绘画
太湖石,因其发现于江苏、浙江之间的太湖地区而得名,与安徽灵璧的灵璧石、江苏昆山的昆石和广东英德的英石并称为“中国古代四大名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天然而生的太湖石是皇家园林的布景材料,它永不重复。唐代诗人吴融的《太湖石歌》 生动地描述了水石的成因和采取方法:“洞庭山下湖波碧,波中万古生幽石,铁索千寻取得来,奇形怪状谁得识。”太湖石的干石是4亿年前形成的石灰石在酸性红壤的历久侵蚀下而成,它是时间的佳酿。
在作品《枯山水》现场
千百年来,赏石、藏石多是封建帝王将相、士大夫文人等人空闲之乐。但“旧时王谢堂前燕”,随时代更迭也开始“飞入寻常百姓家”。不仅如此,园林和山石之美更成为了当代艺术寻求灵感和创作主题的源泉之一。他们之中既有钟情于传统文化和古典之美的水墨画家,更有试图以园林精神构建当代城市文明新园林的年轻雕塑家。01一 切 从 山 石 开 始
彭 薇PENG WEI知名中 国 当 代 水 墨 艺 术 家
从两晋以来,太湖石就是一众文人士大夫热衷的收藏以及赏玩的对象。有无数的画家都画过山石,因为它既是传统文化中重要的审美符号,也是中国文化的母体之一。彭薇的绘画生涯就是以画太湖石开始的。在一段时间里,彭薇绘画临摹的对象都是单个太湖石。而正是从这种对于她来说新鲜的事物开始,奠定了后面每一步的诞生。从《遗石》到《好事成双》再到《遥远的信件》几个重点系列创作中,彭薇将传统文化和当代观念相关联,将东方和西方文化结合碰撞。这源于她接受的西方艺术理论教育,但又有着无数传统文化的经验,不从绘画里找观念,凭直觉将自己打开、生根、发芽。
《遗石图》,The Lost Stones, 355×637,2011, 宣纸水墨, 24件组合平面绘画,希克收藏
从小跟着父亲学习中国画,后来学了美学,了解了艺术理论和实践创作的区别,成为一名编辑。之后去了北京又重新回到画画,从临摹、画太湖石开始,逐渐找到一套自己的技法和语言。彭薇画山、画水,也画人物,她擅长运用水墨,也因为顺手而选用宣纸作载体,凭直觉和感觉进行艺术创作,这种独特的个人艺术语言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彭薇说,“从临摹开始,慢慢掌握了自己的方法,再连接到小时候学画的状态,突然发现了自己的一套技法和语言。”
《此处取决于偶然之十》,Here’s by Chance No.10, 180×96,2016, 宣纸水墨, 平面绘画
当然,画这种无数前人都画过的东西是很难的,不过彭薇有自己独特的手法,既不同于中国传统画,也不同于现代风格的艺术流派,经过彭薇对石头的戏弄和篡改,她画的太湖石看似重复,其实千变万化。石头是久远年代里的遗物,当现代人在玩石、赏石的时候,恰巧与古人同在。彭薇说她这近20年的绘画生涯,每当某个阶段感到厌烦和疑惑时,就会重新回到石头。
《帕斯捷尔纳克致里尔克》,From Pasternak to Rilke, 180 x 98,2013,宣纸水墨, 平面绘画
很多人说,彭薇的画运用了很多古代的图像,认为她是一个痴迷于研究传统的人。但彭薇认为传统不是一个概念的词,也不是那几张画就可以概括的。而传统对于她来说,并不是痴迷,而是新鲜。正是因为和这些古时的传统有所距离,平时鲜有触碰,才会在接触时感到吃惊,陌生感和距离感造就了创作的兴趣。
《诗中之诗》,Poetry Within Poetry,38x 320,2016,宣纸水墨,卷轴
近几年来,彭薇开始思考更深入的问题,用绘画挑战自己的个人经验,尝试用绘画来讲故事。而对于故事和大型绘画的安排,考验着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天赋和绘画技巧。但即使是讲故事,也仍然没有跳脱出传统图像。彭薇说,“我觉得自己的作品要与现实有一定距离感,所以我也一直强调艺术不是新闻报道,虽然可以反映当下,但艺术可以有自己的写法。”
《素园组画之一》,Stone Garden No.1,68×138 x4张,2009,宣纸水墨, 平面绘画
从临摹山石开始,到现今故事性的艺术创作,彭薇是那种善于思考的艺术创作者,有兴趣、不受限是创作得以持续的基础。比如她单纯在一个平面上画画会逐渐感到厌烦,于是换了一种形式,就有了《脱壳》和《好事成双》。技巧随着内容而变化,呈现什么效果就要换什么手段。为了追求透明感而选择绢来创作,而画山石就只能在宣纸上呈现。这就是彭薇自己的技法和艺术语言。02石 头 就 是 一 个 个 生 命
牛 安NIU ANN画 家
中国人对石头的赏玩,折射出对大自然无尽的依恋,也借由山石拓宽了抒情的空间和维度。多少文人墨客借由咏古怀今,抒情咏意,寄情于山水与园林之间,纵情于竹梅与玩石之中。牛安就是一个画石的人。她从历史的记忆中采集来的太湖石,用油画颜料、丙烯颜料涂抹装扮,借由一池清泉水,一段烟松墨,呈现太湖石的美学形态。她生于上海,长在江南,从上大美院附中毕业后,进入上大美院专攻室内设计,后来又迷上了当代艺术,参加过上海美术界著名的“八五“美术思潮运动联展。后来又考入武藏野美术学院继续读室内设计,最后移居美国,搞起了多媒体艺术。然而几年过去,牛安竟然又再一甩头,拎着行李回了上海。
台北CHENS ART陈氏艺术画廊现场,2019年
《善之言》系列,Blessed words
回国后的牛安开启了办展的模式,受到过不同美学思想的影响,她的笔下书写着狂野、深刻、残酷、凌厉。在她的作品里,现代人复杂的感情世界悉数展现。故事讲到这里,又该进入转折了。她开始走进传统文化,“想做一个中国艺术家”。于是她开始去苏州看园林,去徽州看老宅,这些路程都不约而同地让牛安找到了“石头”。奇形怪状的观赏石或玲珑剔透,或灵秀飘逸,摇曳最妖娆的身姿,呈现最孤傲的品性,再又回到她的画中。画石头其实不是为了画石头,是为了回答一个“身份的问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
《石在系列-R.FF》,布上丙烯,2016-2018作,画作2019年在台北CHENS ART陈氏艺术画廊“闪瞎眼-Flash Flash”个展中展出
作为一个江南人,对牛安来说,画这块充满江南情怀的太湖石也最能体现出江南文化的中国味道。“江南的石头美就在于它有它自己的小宇宙。”最美妙的地方,是“我不告诉你”,就如古人曰,“石不能言最可人”。艺术要有神秘感,艺术要有想象的、幻想的空间,这对画者和观者都应是至关重要的。“太湖石具有中国性,我其实也是想多用些传统的水墨的画法在西洋画布上展现出多一些的’中国味儿’”。
牛安画石,并非按照临摹和写意的方式,也全然不同于当代艺术家塑造的金属、玻璃钢、石雕等材质的灵璧石。画虽然是平面的,但却因为线条的走向扩散,延伸至三维甚至四维的想象空间里。牛安说,“石头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况且它一直在变,每一次和风和水的接触,都会产生新的变化,这种变化让它独一无二。而这种变化在时间中形成,和人的变化无异。”
《石在系列》
《石在系列》是中国江南人的一份乡愁,作为一位江南艺术家,牛安将这份乡愁视为永远的灵感的源泉。“我画石头的时候,不准备只是欣赏它,像古人一样地描绘它;也不想征服它,搞出面目全非的作品。我是在感受着石头,把理解的石头画出来。”画太湖石的“瘦、漏、透、皱”,还有“丑、雄、奇、拙”,都是很令人激动的事。牛安希望赋予它们更生命化的意义,还要画出它的喜、怒、哀、乐。
《江南系列—我在这里》,布上丙烯
牛安是画石头的人也是懂石头的人。若不是因为了解和在意,又怎么会彼此成就。石头在那,若没有发现它的眼睛,它就是普通的石头。石头在那,有人发现它,它就有了存在感。石头在那,有人发现它,并且懂它,为它赋予灵魂,它就有了生命。石头活在了牛安的笔下,画中,生命里。而这般对石头的关怀,早已超脱了物体本身,更加诗意与超脱。所以在牛安眼里,“那些石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美的。地下水冲一冲,石头上的间隙就变成了洞穴;再一流,就有了纵横沟壑。一块懵懵懂懂的石头经由这些才变得特别。”
每当起手落笔,牛安便和石头融为一体,画里既是对石头记忆的找寻,也是对自己内心的朝拜。秋风萧瑟,夕阳西下,庭院深深,在风声摇曳下,在竹影婆娑中,山石包裹在云雾里,轻轻叩响了倾听者的心门。03后 现 代 的 精 神 园 林
周 巍ZHOU WEI雕 塑 家
园林,自古以来就是一种自然和宇宙的微型缩影,对园林的塑造既模仿了自然,又理想化地改造了自然。这其中,有一种造物主的审视和主宰。在现代化城市发展和科技化发达的今天,我们虽然身处城市空间,但对自然的渴望则帮助我们不断寻找往昔的记忆。青年雕塑艺术家的作品《造园·遗墟》以“造园”和“遗留”为意向,巧妙地将生活中的剩余物以雕塑高点连接的塑造方法,埋入白色油泥之中,形成一片片白色的“山水园林”。聚焦作为城市记忆的遗留物,试图在空间和时间维度不断被覆盖、挖掘记忆。
周巍《造园·遗墟》展览现场
周巍的这个项目试图在美术馆中搭建一个空间装置来模拟城市的建造和更新。“造园”和“遗墟”是辩证的,建造伴随着对于过去的遗墟化,而遗墟,则为建造提供了新的可能和未来。这一悖反既是冲突,同时也互相编织和融合,形成统一。城市的记忆,城市的不断更新,它们作为隐喻体现在文献中、视频中、被埋入油泥的物品中……这个人工园林折射着姿态万千的城市日常,它让观众再次审视所处熟悉的城市,重新发掘那些视而不见的周遭,对“我”与这个家园的关系再次进行提问——我们能为它做些什么,它如何才能变得更宜人,城市和人的和谐共处将如何实现?
周巍《造园·遗墟》展览现场
思维活跃的周巍善于发现生活中的小细节,并通过细腻又夸张的手法,将自己的发现与感受表达在艺术创作当中。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必然变化的生活中,去思考当下的生活和与之发生关系的作用力。城市的建造和更新必定奠基在对于过去的覆盖,而过去的城市记忆在快速的更新中被迅速遗忘,对于剩余物的文献学整理和展示正是一种对于城市往昔的追忆,它将告诉我们,我们是谁,我们来自哪里。对过去的研究和理解,探讨出城市和我们日常生活的联系。
周巍《造园·遗墟》展览现场
在“园林”被塑造到最完美之时,邀请现场观众挖开油泥,寻找并带走生活中的这些剩余物。城市在不断更迭和改变,身在其中的我们,也不断在经历废墟与重建的过程。夹杂着时间痕迹的物品,被记录在展厅的文献墙上,象征城市的记忆。静态的展示,与动态的挖掘,引发了人们对生活中美好的全新解读。
周巍《造园·遗墟》展览现场
周巍说,“变化是生活的常态,在变化的过程中,去发掘生活点滴的美,也同时成长为更强大的自己,这会让我更有安全感。”对于周巍来说,不断追寻生活中流动的不确定性,并思考如何应对这样的“不确定”,成了他发现生活中美好的途径。就像他在完成《造园·遗墟》之前,没有人知道成品会是什么样子,而他说,这样的未知本身就是一场冒险,探索着生活中“不确定因素”带来的刺激与美。监制:CHERIE ZHAI
采访:薛晓玮 撰文:于思思
编辑:薛晓玮、ANSON 美编:VICKY
尽管“石头”随处可见
但很少人能发现石头之美
可见生活处处皆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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